不饱和长夜

潮平两岸阔

浮澜

少年心动图鉴联文

20:30 湖南 群像

上一棒@Rita🌠  下一棒@他山石 

全文1w+

全部改编自本人真实经历 无聊且琐碎的高三日常

写得很烂 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感谢所有愿意观看的你







 

洞庭湖巍峨的风穿山越岭,吹动白墙灰瓦,吹弯嫩芽枯树,吹起少年理想,岳阳楼塔尖束束荣光,你站立于此,是否听到前朝的风?


 

 

 

 

 

 

1.

 

宋亚轩用肘尖怼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口水顺着木桌纹理流了一滩的刘耀文,侧头捂嘴悄悄问他觉不觉得数学老师的脸圆得像以鼻尖为圆心用圆规比着画出来的一样标准,刘耀文半梦半醒地点点头,其实并没有听清宋亚轩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不顺着宋亚轩的话头点头同意他的观点,就会被他再次摇醒,用惊讶又认真的眼神问他:“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基于宋亚轩的此观点,多数时候圆规老师都是位三四十岁的可爱女士,除非她进教室时手里抱的不是教案,而是一捆不知又从哪个名校淘来的月考试卷。

考试永远是杀高中生于无形的武器,而数学考试就是其中最锋利的那一刃。

 

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不好的,当圆规老师在讲台上数卷子时的第一反应都是哀嚎。刘耀文作为学生代表率先从美梦中弹起,不做声色地把桌子向马嘉祺那边挪。

马嘉祺云淡风轻地斜睨一眼,对上刘耀文讨巧的笑,狗狗眼耷拉成乖巧又小心翼翼的弧度,然后在下一秒被丁程鑫一摞卷子直呼脑门,乖乖面具啪地一声碎成最后一道导数大题。

“自己写。”丁程鑫声也不抬地警告道,刘耀文瘪瘪嘴,不服气的切声从齿间小小声滚出来,却不敢叨扰丁程鑫半分,只敢圆溜溜胖乎乎地滑进宋亚轩耳朵。

果不其然,换来宋亚轩幸灾乐祸地吃吃地笑。

 

 

两节连堂数学课后跟着的总是慈眉善目的语文老师,明明年近半百的人,却总是笑眯眯,让大家别着急,多写一会,没关系。

刘耀文早在底下百无聊赖地咬笔杆子,听到语文老师这话差点气得跳起来,偷偷瞄一眼正被最后一道大题困住眉头微蹙的丁程鑫,只得作罢。

手臂伸老长,用美工刀切成奇形怪状的橡皮精准无误地落到严浩翔试卷上,正巧砸中C选项。严浩翔笔尖一顿,黑色水笔在卷子上顺滑地打出一个弯。

 

"要不要去上厕所?"刘耀文隔着一整个大组对严浩翔做口型。

严浩翔皱眉歪头摊手,表示没听懂。

"上、厕、所!"刘耀文更夸张地挤眉弄眼道。严浩翔终于听懂,隔空比了个ok的手势。

 

"刘耀文,严浩翔,你们又在打什么暗号,试卷写完了是吧?"圆规老师冷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从后门偷偷溜去厕所的完美计划,只见刘耀文哭丧着脸预判了圆规老师下一句"写完了就送上来给我改",小心翼翼把只涂了几个选择题的答题卡双手呈上了讲台。

毕竟带了这么多年,老师自然晓得刘耀文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所以说要改是假的,借题发挥数落刘耀文昨晚数学作业又没交才是真。

 

在批评刘耀文这件事上,各科老师们总能奇迹般地统一战线。把语文课贡献出来考数学的存在感几乎为零的语文老师还是笑眯眯看着刘耀文脖颈耷拉成丧家犬的弧度,温温柔柔插一句"耀文昨天语文作业也没写呀"进来。

 

宋亚轩在座位上快憋笑憋死过去,满脸通红地和幸灾乐祸的严浩翔对上眼神,终于绷不住,"轰"地一声火山爆发,淹没成堆试卷海。

于是被批评的对象从刘耀文一个人变成了刘严宋三人帮,趁刘耀文还是吸引火力的主力军,严浩翔躲在数学老师的视线死角,冲宋亚轩扔过去一个白眼。宋亚轩不甘示弱,气势汹汹地回敬一个,附赠一句狗屁不通且蛮不讲理的"你干嘛没事要看我!"

"你自己憋不住还怪我看你咯?"严浩翔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把声音压在喉咙里,以呲牙咧嘴的表情来增强自己的气势。

"不怪你怪哪个,本来我是不会笑出声的好吧。"宋亚轩一本正经地分析问题。

"你放屁,你憋得住我跟你姓……"

"算了吧,宋浩翔这个名字太好听了怕你配不上……"

"……"

 

数学老师批评大会俨然要变成小学生吵架大赛,上一届的冠军(自封版)刘耀文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两位参赛选手还有陌生观众在场。两位小学生互不服气地各哼一声,名字分别变成严浩翔(吵赢宋亚轩版)和宋亚轩(严浩翔是傻逼版)。

过了两秒,严浩翔选手又单方面改名成严浩翔(反弹版),这次吵架大赛才算正式告一段落。

 

外头吵得不可开交,里头倒是一片祥和地收完了试卷。刘耀文冲及时送试卷过来打断数学老师长篇大论的张真源丢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张真源不着痕迹地在身后挥挥手,脚步轻挪,正好将数学老师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刘严宋三人立刻娴熟地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待张真源从办公室出来,刘耀文早拿着小卖部一块钱一根、新鲜得还在呼呼冒冷气的老冰棍在张真源座位上候着了。张真源也不客气,屁股一歪把刘耀文挤到同桌的位置上就加入侃大山组。

贺峻霖在兴冲冲地勾勒成人仪式时的美好图景,先是说把家里的大炮搬来给大家拍照,又说当天晚上一定要喝酒喝个通宵,大家不醉不归,似乎浓烈的酒精是成人标志里隆重且不可或缺的一环。

宋亚轩拉过日历,将4.30用红笔画上一个圈,在旁边一笔一划认真批注:成人礼。

 

镜头从宋亚轩飘逸的字迹拉远,拉长,穿着蓝白夏季校服围坐在一堆的蓬勃少年率先入镜,明明七个人硬只坐六个座位,为贺峻霖坐在谁腿上争得不可开交,后来镜头飞更远,甚至旋转着,蓝天,白云,砖红象牙白的教学楼,铁制或木质的书桌,苍郁但总让人掩鼻而逃的石楠树,和无论何时总朗朗的书声。

于是我们说,少年未来可期,只从每天开始便可期。

 

 

 



 

 

 

2.

 

比成人礼先一步到来的是丁程鑫的生日,作为七人中第一位即将跨越成人门去领略成人世界的奇特的代表,其余六人都对这次充满象征意义的生日表示了十足的期待,吵着闹着要丁程鑫请客吃饭。

“吃什么?”丁程鑫事不关己地撑着下巴,抛出永恒的头疼命题。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但当食物的选择性丰富起来,人类却常常陷入不知道为吃焗饭还是铁板鱿鱼争得不可开交的尴尬场面。

贺峻霖为此甚至和刘耀文吵过一大架,因为刘耀文总是有很多想法,今天想吃乌冬面,明天想吃汉堡包,而大家总是想不出吃什么,只好拖着步伐跟着刘导的小红旗前进。

 

贺峻霖觉得自己作为美食爱好者的尊严在被刘耀文践踏,于是很生气地质问大家为什么每天晚上总是跟着刘耀文吃,凭什么刘耀文想吃什么就可以吃到什么。

马嘉祺出来当和事佬,他总是当和事佬,温温地笑着问贺峻霖那你想吃什么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马嘉祺贺峻霖总生不起气,抱胸气鼓鼓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你又想不出吃什么,为什么不跟着刘耀文吃?”冷眼观战的丁程鑫突然开口,原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众人一瞬间默契地噤了声。

 

“因为他想吃的我都不喜欢。”

 

“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又没人拦着你。”

 

 

贺峻霖还想争辩,却被一旁的宋亚轩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校服袖子,校服袖口上七个人密密麻麻凑在一团的签名缩写突然挤到贺峻霖眼前——

贺峻霖本来就火大,被宋亚轩一扯就更烦,毫不领情地甩掉宋亚轩紧巴巴的五指,指着丁程鑫的下巴就开骂:“关你屁事啊,你算老几,干嘛每次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出来说两句啊,你以为你很伟大很了不起很牛逼吧,你以为大家是真的都怕你吗,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听你的,你说东大家不敢往西,你护着刘耀文我贺峻霖就活该受委屈呗,丁程鑫,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了。”

 

说完也不犹豫,扔下一句“这饭我不吃了”扭头便走,留下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众人。丁程鑫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鼻腔里滚出一声淡淡的轻哼,抓不住,也听不出情绪。

马嘉祺安抚众人:“我去看看,你们吃饭。”却被张真源拽住手臂:“我去吧。”

两位都是性子温和处事得当的哥哥,马嘉祺犹豫了两秒,被张真源一句“你留下来看着丁程鑫”说服,拍拍肩膀转接这个艰巨的任务。

 

事情的始作俑者刘耀文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丁程鑫和贺峻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吵起来,贺峻霖又为什么撇下肚子空空的众人扬长而去,明明他只是和往常一样提出“我今天想吃饼”。

马嘉祺和严浩翔默契地相视一笑,摇摇头,只让大家赶紧去吃饭。

 

还是很久很久的后来,刘耀文成年、长成大人后的某一天,宋亚轩才告诉他,其实贺峻霖不是因为不爱吃他选的晚饭,他只是讨厌丁程鑫对刘耀文的爱胜过自己,讨厌明明刘耀文才是这段友谊里的后来者,却能轻而易举夺走大部分的爱,于是连带着讨厌刘耀文稀松平常的口味。

“所以,连你都看明白了?”刘耀文把一大口米粉嗦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道。

宋亚轩点点头,咬一口焦黄的煎蛋,虎牙刺破如履薄冰的蛋白,黄澄澄的蛋心喷涌而出,倾泻在香辣爽口的辣椒炒肉旁。

“可贺峻霖...”刘耀文还是不明白。

 

“是,所有人都爱你。”宋亚轩咽下溏心鸡蛋,出声打断刘耀文,平静地抬眸看他,“包括贺峻霖。”

 

 

那天晚上张真源和贺峻霖聊了什么,其余人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天贺峻霖就又扯扯丁程鑫的小卷毛拉他一起去小卖部,而丁程鑫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锤他一拳,说你去找严浩翔,顿了两秒又补充,帮我带包薯片,蓝色的。

 

刘耀文自那以后就学乖了,凡事先小心翼翼地问一圈大家想吃什么,无人应答,于是一群人从街头走到巷尾,又从巷尾晃到街头,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钻进胃里便撕心裂肺。最后还是万能的石头剪刀布决定当天的晚饭,一群人打包,捧着锡箔纸做成的饭碗靠在洞庭湖边的大理石栏杆上看夕阳。

夕阳弥漫整个港口,棕红色教学楼也映余晖,偶尔黄得像宋亚轩咬碎的那颗溏心蛋,又黏又厚的云层依依不舍,都想停留在最纯净的土地上空,看少年干净诚挚的脸庞。

 

 

 

后来大家还是决定去撸串,奇家岭的三毛烧烤,上过天天向上后火得一塌糊涂,价位表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屉奶油馒头要二十二,宋亚轩眼睛亮亮想吃,马嘉祺无奈说我去给你买一管炼乳来也不管用。

严浩翔豪气冲天,大手一挥就说随便点,被丁程鑫一筷子敲中脑袋,说拜托搞清楚是我请客!

 

蛋糕端上来时丁程鑫面色平静,不只是否演技太好,竟看不出一丝惊讶。摇曳的烛光轻轻打在鼻骨侧影,窗外月亮圆圆,不知哪家哪户又在诉说思念,丁程鑫轻轻闭眼,双手合十,像他上次跪在衡山大佛前般虔诚,嘴唇微嚅,悄无声息许下三个愿。

 

一愿父母身体安康,二愿考入理想学府,三愿此情此景,永世不分离。

 

 

蜡烛呼地吹灭,弟弟们忙着欢呼忙着互相忙着开灯,没人注意到黑暗角落中匆忙拭去眼角泪珠的丁程鑫。

灯亮,丁程鑫又恢复那尊雷打不动的模样,马嘉祺只含笑,不拆穿。

 

宋亚轩率先提问:“丁哥,你怎么知道我们给你准备了生日蛋糕?”说实话宋亚轩非常适合做大部分僵局的破冰者,因为没有人看着他漆黑且亮的眼珠,能舍得说出一句重话。

丁程鑫毫不留情地点头:“昨天张真源在角落玩手机,我写作业写得好好的,刘耀文严浩翔两个人突然跑过来捂住我的眼睛,我又不是傻的。”

得到满意答案的宋亚轩立刻转过去对刘耀文怒目而视,刘耀文立刻摆手表示不是我的主意,大拇指就差戳到严浩翔眼珠里。

 

严浩翔倒是坦坦荡荡,吃牛油吃得心安理得,丝毫没有泄露秘密破坏惊喜的愧疚。见六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立刻委屈地甩手大叫,丁程鑫那么聪明,迟早会知道的好不好!

丁程鑫点点头,心满意足地表示赞同。

 

八寸蛋糕七个人分正正好,剩一坨自然有它该去的去处。一年也就这么一天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欺负丁程鑫,下一秒连睫毛尖尖也挂满白花花奶油,丁程鑫无奈地眨眼睛,鼻头的草莓酱像冰天雪地里冻得鼻尖通红的雪人宝宝,安静又美丽。

 

 

后来过生日寿星请客、其余人悄悄买蛋糕又光明正大地被拆穿成了惯例,一位接一位鲤鱼跃过成年门,每个生日一张的拍立得也落进各位寿星的荷包。

胶片留存记忆,从春天到秋天,从棉袄到短袖,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少年满腔热意却永不落幕。

 

 

 

 

 


 

 

3.

 

成人礼来得突然又莽撞,明明已经期待了好久,真到要穿西服那天却依旧手忙脚乱,领带打得东倒西歪。

马嘉祺作为班长被选上去领誓,漆黑话筒拿在掌心,从来沉稳可靠的马嘉祺竟罕见地慌了神。湖南人讲话喜欢拉长调,尾音拖得比浏阳河还七拐八弯,张真源是其中难得的周正雄厚,于是一直被选为学校大大小小的晚会主持人。

暗红幕布后,一只有力大手轻轻握住马嘉祺微不可闻颤抖的掌心。马嘉祺讶异回头,对上张真源坚定的眸。

 

“你不是...”马嘉祺惊讶地指指台上,“现在不是你的part吗?”

“我和别人换了顺序。”台上人在发言,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张真源用气声加手势解释,最后轻轻拍拍马嘉祺的肩,替他捋平衬衫上最后一抹褶皱,“去吧,我在呢。”

 

张真源拥有这样让人信赖的能力,他像一座默默无闻的大山,不夸耀,不善言语,不会邀功,却是所有人心中最可靠的底牌。

马嘉祺沉默片刻,用力点点头。台前恣意漂亮的挥洒文字,张真源关了话筒站在台侧默默跟读。

 

 

巍巍中华,浩浩其行。

赐我荣光,降我大任。

强我体魄,砺我精神。

树我正气,振我国魂。

成人立事,责任在心。

俭以养德,朴以修身。

信以立业,诚以待人。

忠以报国,孝以侍亲。

志存高远,心怀礼仁,

遵守法纪,学做公民。

博学弘毅,敏言慎行。

天道酬勤,温故知新。

铁肩道义,肝胆赤诚。

铮铮誓言,师友为证。

任重道远,奋然前行。*

 

 

 

 

 

成人礼结束后果不其然去喝酒,正值夕阳傍晚,夜宵摊刚刚拉开顶篷,便涌进一大群急着证明骨子里成人血脉的青少年,背着书包,豪气万丈地一点就是十箱啤酒。小摊老板笑而不语,搬了三箱就借口没货。

——他想,谁没有个牛气冲天的青春呢,但要是喝醉了还得我一个个联系父母抬回家,才不做赔本买卖!

 

 

 

天下人尽晓得岳阳楼,功归范仲淹岳阳楼记朗朗上口,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却鲜有外地人晓得与岳阳楼仅百步之遥的青砖红墙,贯穿后羿射巴蛇的巍峨雕像与岳阳楼景区气派售票处的汴河街,笔直一条,毫不曲折,小摊小贩隐匿其中,推着嘎吱响的小车慵懒的吆喝。

宋亚轩尤其爱吃巷口那家三大炮,圆滚滚软糯糯的面粉团子朝立在墙头的巨大面皮鼓上一砸,发出沉闷厚重的响声,再反弹回竹簸箕装着的甜粉堆中,霎时间尘土飞扬,迷蒙了各处游人的视线。一炮毕,驻足观看的游人皆鼓掌叫好,人堆中半大小孩扯着父母衣角吵着闹着要吃三大炮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黏糊糊的海洋,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宋亚轩此时早抱着塑料碗溜之大吉,咧开嘴笑,大白牙上尽是残留的淡黄芝麻粉。

 

 

那次是严浩翔和宋亚轩的双人约会——这并不稀奇,七个人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总有些时候是你有空我没空、或我闲着你忙着的,所以并不是每次聚会都全员到齐。

纯粹是因为和严浩翔住得近,难得闲暇的周末,宋亚轩趟过约两百米毒辣的阳光和似乎要把人鞋底鞋底烫穿才善罢甘休的柏油路,敲响了严浩翔家的门。

“我想吃三大炮。”宋亚轩开门见山,理直气壮。

早就说过,没有人看着宋亚轩漆黑且亮的眼珠能舍得说一句重话,严浩翔显然包括在内。揣了钥匙换了球鞋就勾住宋亚轩的脖子闹下了楼,把母亲“出门又不记得关空调”的斥责远远抛在脑后,一路嘻嘻哈哈晃到了汴河街。

 

宋亚轩照例买一份三大炮,捧着塑料碗装模作样地吹。竹签子插一坨圆滚滚的胖团子,举到严浩翔面前问他要不要吃。严浩翔也不客气,就着宋亚轩纤细的腕子一咬就是一大半,咬完就跑路,气得宋亚轩大叫我总共就三个!

“是你自己要给我吃的。”欺负宋亚轩手上端了团子跑不快,严浩翔早跑出去老远,隔着好几个商贩冲宋亚轩做鬼脸。

 

宋亚轩塞得腮帮子鼓鼓来追严浩翔,两人一路追一路打,追到了岳阳楼神龟旁。神龟是坐落于汴河街道正中央的一尊大理石雕像,据说刚建成的时候通体是金黄色的,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现在只剩下乌龟嘴巴和龟壳的某些缝隙残存了一点依稀能看出金色的痕迹。谁也说不清神龟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反正自打有记忆起,神龟就犹如汴河街的镇街神兽稳稳存在于此了。

起初只是作为观赏建筑,或网红打卡景点,后来不知哪位管理层灵机一动,气派横幅拉出,演变成噱头十足的许愿池——丢一枚硬币,诚心许愿便得以灵通。

 

丢龟背,吉祥富贵。

丢龟腿,衣锦荣归。

丢龟嘴,顺风顺水。

 

 

“丢一个吧?“宋亚轩率先停住,从口袋里摸出刚刚买三大炮找的一枚硬币。

“你没疯啦?”严浩翔惊讶地看着宋亚轩,从小到大不知道路过这只乌龟多少次,每次不是严浩翔刘耀文嘲笑这宣传标语押的破韵,就是马嘉祺张真源苦口婆心地教育这是资本主义的陷阱,从来没有人动过真的往里丢硬币的念头。

“来都来了。”宋亚轩平静地将硬币掷进龟池,“万一真灵呢?”

 

硬币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啪地一声,砸进神龟旁的水池里,泛起阵阵悄无声息的涟漪,顿时淹没在池底成堆的硬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也没丢中。

宋亚轩不急也不恼,洞庭湖畔浅浅的风吹来暖意,扬起宋亚轩鬓边的碎发,似乎将他整个人也包裹在不知名的深沉情绪中。严浩翔看着宋亚轩突然安静下来的肩膀,有些茫然,以为他是因为没丢中而闹小脾气不开心,故作洒脱地上去拍了拍他的脊背:“这有什么的,下次再接再厉!”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宋亚轩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严浩翔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指着五米远处的廉价鬼屋门口挂着的“免费换硬币”的广告牌:“要不我再去给你换几个?”

宋亚轩总算有了反应,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摇了摇头。

 

远处云是灰的,恣意卷起片片残阳,将天空撕裂一个橘红色的大洞,于是又痛又辣的鲜血从中喷涌而出,直白、狠戾、毫不留情地喷洒上暗红的天幕。宋亚轩也被映成莫兰迪色系,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裹挟浓烈情绪尽藏于眼底,整个人仿佛一尊易碎的雕像。

严浩翔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仿佛不只是宋亚轩约他出来吃三大炮这么简单。

 

过了好久,宋亚轩才开口打破僵局,他终于舍得扑过来抱住严浩翔,把脸埋在严浩翔脖颈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太清晰的情绪。

他说:“严浩翔,我好想大家永远都不分开。”

 

 

 

 


 

 

 

 

4.

 

其实百日誓师该放在成人礼前讲才是,但许是掐掐手指高考已过去两月有余,有关学习的许多劲头早在生物收卷铃打响的那一刹那被大浪淘沙冲刷干净,sin30+cos60等于几都要先愣上半分钟的少年,谁还记得当初踌躇满志的誓言呢?

 

高考倒计时三天,班主任发下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大大的笑脸唤醒了张真源的记忆,是百日誓师时班主任让大家写的高考目标,想考哪所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想去哪座城市,想考到多少分......宋亚轩拿着水性笔满教室乱跑,硬要给每个人的信封上画一个丑不垃圾的笑脸,说是这样以后每次看到这个信封就都会有好心情啦!

 

信封收上去时班主任说到时候会发下来,却谁也没想到到时候居然是现在,离高考仅剩三天。

班主任微笑着建议大家高考完再打开,却仍有耐不住性子的同学早早就把胶水撕开,看着上面或大或小的目标,或尖叫或哀嚎。

刘耀文好奇地凑过来,问张真源怎么不打开。

 

“老师不是说了吗,高考后再打开。”张真源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还真能憋到那时候啊?”刘耀文夸张地大呼小叫,见张真源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把自己早就拆开的信封打开,掏出白纸张真源看,“好吧,我是憋不到那时候。不过你猜猜我写的啥?”

刘耀文一脸神秘兮兮,张真源懒得拆穿,眼皮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但谁不知道刘耀文每次写祝福写同学录写留言写anything都只会一句天天开心呢?

 

果不其然,白纸摊开,刘耀文比鸡踹的还丑但起码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写着“天天开心”。

 

果然是小孩。在无数个对上刘耀文坦白又直率的眸地瞬间,张真源曾无数次的这样感叹过。明明是同龄人,刘耀文却似乎总活得比别人要畅快一些。他能毫不犹豫理直气壮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必瞻前顾后,也不会左右逢源。

刘耀文拉大家翘了晚自习去食堂吃麻辣烫,被年级主任抓个正着,也能抠抠脑袋嘿嘿一笑就翻篇。校门口十块钱的凉面,十二块的花甲粉,两块钱的小肉和烤肠在烤架上滋滋冒烟,翠绿的葱花总被刘耀文毫不留情地抖掉或干脆不加,十五块一碗的蒸菜大家挤在一起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这些都是刘耀文大手一挥探索来的。

 

所有人都很爱刘耀文,爱他的直白他的坦率,爱他骨子里无可转圜的莽撞,爱他天生少年气,爱他永远鲜活明亮地代表十七八岁。

 

果然是小孩,再庄重再正式的许愿也只会说天天开心的小孩。

 

 

 

 

其实张真源记得自己的信封里封着的是什么,不是对自己的期待与期盼,也不是和刘耀文一样的美好的祝福,而是去年过年,马嘉祺发给大家的红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红包里包着的纸条。

 

马嘉祺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每次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总是他第一个在群里发“春天快乐”。高三的寒假很短,寒假作业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几乎是刚过完年的第二天就要背着大包小包的寒假作业返校了,还要被爸妈调侃比别人返乡的行李都多。

南方是没有暖气这种东西的,只有热空调。教室里热空调开得很足,人又多又挤,小小一间教室要坐下五十八个人和五十八个书包,以及成堆的数不清的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教辅资料,整间教室蒸腾得像植物筛管。

 

马嘉祺就是这样裹挟着一身气腾腾的冷气撞进教室,神秘兮兮地招呼众人过来。从怀里像掏煎饼果子那样掏出一沓红包。刘耀文看到红包眼睛都放光,抱着马嘉祺前摇后晃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严浩翔不耐烦地锁住刘耀文的手,把刘耀文连人带手夹在嘎吱窝里,马嘉祺才得以解放。

 

红包一共六个,除马嘉祺外一人一个,有五毛的有一块的有两块的,最高金额是六块,六六大顺。

“还有个红包里面没装东西噢,看是哪位幸运儿抽中了我精心准备的空红包。”随着马嘉祺兴致勃勃的话语,一张纯白纸条从张真源红包中滑落。

众人哄笑,马嘉祺也笑得眼角弯弯,揶揄道,“那看来张哥就是我们今天的幸运嘉宾咯。”

 

那厢宋亚轩在尖叫自己拿到了最高金额的红包,豪气万丈地说一人请一根棒棒糖。张真源在众人的嬉闹中慢吞吞地眨眨眼,觉得纸条上马嘉祺娟秀工整的字迹确实是最好的新年祝福。

 

后来他把那张“新年快乐”塞进了班主任发下来的牛皮信封里,希望能把这份特别待遇的幸运带到高考考场上。

 

 

 

百日誓师签横幅绝对是全国统一的保留节目,全班排队一大组一大组出去在火红的横幅上用白板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贺峻霖不知从哪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金色油漆笔,递给座位最靠前的丁程鑫。丁程鑫秒懂,拔笔盖的气势像战士拔刀,在横幅上龙飞凤舞地洒下自己的名字。

 

鲜衣怒马决胜去,勇攀蟾宫折桂来。

 

七人金灿灿的名字在一堆黑笔中格外显眼,班主任无奈地敲敲刘耀文脑袋,说你又带头搞这种特立独行的事。刘耀文委屈地捂住额头,大叫冤枉,这次真不是我!

 

贺峻霖在人堆中和宋亚轩吃吃笑成一团,毕竟看刘耀文出糗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啦!!!

 

 

 

 

 


 

 

 

 

5.

 

八月十二号有全国范围可见的流星雨,贺峻霖兴冲冲把人民日报发的微博截图在七人小群,呼吁大家今晚聚首南湖广场。

 

“每次这种好事从来没有岳阳。”丁程鑫冷冷下判断,继续回王者峡谷里遨游。

“!!!!流星雨,我这辈子还没看见过流星雨耶!”宋亚轩响应得倒是很积极。

“正好大家好久没聚了,要不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聚一聚吧?”张真源一贯出来做老好人。

“前天才吃完火锅叫好久没聚吗?”严浩翔在和刘耀文单挑,还能抽空出来回复一句。

“草泥马,严浩翔,你跟我单挑还在群里回消息是对我的侮辱!!!!!!”下一秒刘耀文的微信消息弹出,严浩翔不甘示弱地回嘴,于是王者峡谷单挑有隐隐演变成微信表情包斗图的趋势。

 

“就今晚吧,贺儿昨天不是正好说想吃那家新开的烤肉了。”马嘉祺出来下了定论,众人都无异议,都从城市的东南西北各个角落各自奔赴目的地。

 

 

流星这种东西委实是可遇不可求,必须天时地利人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占据极佳地理优势,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才有幸窥得一二。显然人来人往、门庭若市的南湖广场不被包括在其中。

 

众人嘻嘻哈哈地等到九点还不见流星的影子,张真源宽慰大家说也许等下就会来了,于是一群人继续吵吵闹闹地待在贺峻霖精挑细选的据说是观赏流星的绝佳角度的山坡上,one by one地喂蚊子。

 

刘耀文率先不耐烦:“这妈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练信号都没有,王者荣耀都打不了。”

“搞得好像有信号你就能打赢我一样。”严浩翔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说了那次是失误好吧,有本事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也是一样的结局......”

“……”

 

刘耀文和严浩翔的拌嘴拉开了夜晚活动的序幕,大家不再干坐在原地和蚊子大军大眼瞪小眼,而是开始想方设法找点乐子。宋亚轩率先邀请大家玩狼人杀,但奈何人数不够,宋亚轩又眼睛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那玩阿瓦隆吧,七个人正好。

人数正好是正好,没有卡牌也是白搭,贺峻霖兴致勃勃从书包里掏出上次数学考试剩下的白纸,和宋亚轩两个人裁裁剪剪,做了一副简易的角色卡。

 

一群朋友凑在一起就是连一堆白纸也能玩得不亦乐乎,天幕渐沉,月亮带着琉璃色的宿醉爬上山头,星星在干净、一望无际的夜空中亮得晃眼,一切都按部就班,独独不见翘首以盼的流星。

一行人玩得累了,刘耀文带头躺下,溪草还沾有清晨雾蒙蒙的水汽,一屁股坐下去难免被浸湿,刘耀文捂着湿漉漉的腰窝嗷嗷叫,宋亚轩紧随其后,紧挨着刘耀文躺下,美其名曰这块已经被躺干了。于是刘耀文又被挤到另一块尚湿润的草地上。

 

弟弟们一个接一个地躺下,起初还躺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后来也许是南湖边的晚风太过舒畅,竟真的一不小心睡着,便七倒八歪,你睡我的肚子我枕你的胳膊了。

马嘉祺盘腿坐在草地边边,看严浩翔睡得笔直,又被贺峻霖一脚踹歪,看刘耀文宋亚轩即使在梦里也不消停,一个高喊鸡腿一个大叫好球,看张真源一如既往的沉稳安静,睡觉也不麻烦别人,窝在自己一小块领地睡得安稳踏实,最后看丁程鑫,白而粉嫩的肌肤在黑暗中格外打眼,手上脸上已经被蚊子咬得全是红包。

 

马嘉祺笑了,他觉得很好,认识他们,真的很好很好。

 

 

蓦地,一个鲜黄流星划过天空,宛若刺破黑暗苍穹的匕首,在夜色中一往无前。

马嘉祺还来不及叫醒大家,流星便接二连三地来了。一颗,两颗,十颗,上百颗……他们真的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山丘上,见到了央视直播里才有的流星雨!

 

马嘉祺双手合十,比此前任何一次许愿都要虔诚。

 

“神啊,若你真的在天上,能听见我说话的话。”

 

“我许愿,我们都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end.





*成人礼誓言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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